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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

※第二人称训练

※文中歌曲:宋黛霆《Unsaid》




这里是繁华的市中心。


从这儿往西,再走二十公里,是一片老旧的小区房。曾经的这里也是市中心,只是时过境迁,这人啊,早就变了个遍。


这里距市中心似乎挺近,在这小城里,那已是郊区。除了差强人意的绿化,唯一值得人们选择的,恐怕只有便宜的房价了。


清晨的阳光从透过窗户袭入房间,被防盗窗隔成一段段,阴影把整个画面切碎。


枕边的手机已经响了第三道。


你不得不醒来,眯着双眼把恼人的闹钟彻底关停,又重新闭上眼。


过了几秒后,你一个鲤鱼打挺起身,坐在床上。手机里的日历提醒着你今天的待办事项,你看了几秒,眼角突然湿润,于是你边眨眼边抬起头,吸了吸鼻子。


穿衣,洗漱,你的眼神里毫无光泽。一出卫生间,看到这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,你叹口气,拍了拍自己的脸。


早上的街道充满喧嚣,特别是在工作日时。附近卖早点的商贩早已推着小车到位,买早点的上班族也扎堆儿排着队。老年人开始晨练,舞剑的,打太极的,遛鸟儿的,家长里短的,不大的花园几乎全部被他们占领。


你买了三个包子,预备在路上吃。今天的路程有点远,两个包子恐怕不够。


小区对面就有一个公交车站,只是过马路有些困难。早点摊把非机动车道占了,自行车电动车只能往机动车道上走。轿车往往不敢抢道,只能把整条路都堵住,公交车亦是如此。


这条路素来被人们调侃为“黄泉路”:只要走上这条路,上班必迟到。而全勤奖,关乎着住在这儿的人的下一年生活。


已经肉眼可见的公交车在十八分钟后停在了你面前,你上去后,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

七月流火。


看着外面的景色,你脑海中冒出了这个词。


窗外是杂乱的小巷,刚起床的女人穿着睡衣踩着拖鞋,打着呵欠往门外泼水。斜挂在穹顶的太阳散发出热量,恍然间,几片树叶已开始泛黄。


你轻叹一口气,靠在椅背上,拿出耳机听歌。


小城不大,对角线也有三、四十公里,这路公交车便是从城西到城东的。一个多小时后,你从睡梦中醒来,车上只有你一个身影。


“终点站:柳阳墓园,到了。”


在毫无情感的机器合成声中,你下了车,伸了个懒腰。




墓园建立在山腰,是整个小城地价最高的地方。


你去附近的花店里,在店员的再三劝阻下还是买了一束紫鸢尾。无论适不适合放在墓碑前,总归是她喜欢的,就够了。


你走进院内,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座墓碑前。照片上的女孩青春美丽,笑靥如花。下面是“林子”二字,和两个数字。


你看见这个微笑,唇角也不禁微微勾起。


你把花放在她面前,俯身坐下,拇指擦试着墓碑上的照片。而后低下头,轻轻抱住整个墓碑。


“七年了啊。”


你看着碑上的数字,轻声道。


风儿都温柔了起来,似恐怕打扰到这个可怜的灵魂一般。一片树叶随着风飞起,又悄然落下。你低头,它顺着头顶掉落在你面前。


你微微诧异,随后笑起来,转头看向它的来处。那棵树在风中摇晃着,树枝轻颤,仿佛在与不得不离去的友人告别。


又一片树叶从你眼前飞过,俶尔远逝。


你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林子见面的场景。


不是第一次交谈,而是第一次见面。


不是在学校,而是在市中心的一个街头。


刚下补习班的你路过大楼前的肯德基,熙熙攘攘的人流把一个人挤向你。你来不及反应,下意识地把人推开,那人手上的传单洒满一地。


你一愣,嗫嚅着说了句“对不起”后立马蹲下身,和她一起把传单捡起。那时你并不知道,再过一个星期,你就会和她在学校相遇。


你其实早已忘了这段往事,若不是她有一天和你分享兼职生活时提及,恐怕她也没有了印象。


世间缘分或许便是如此。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一个转身、一次回眸、一场擦肩而过,也不会有人察觉,之后人生的改变,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偶然。


你重新坐上公交车,驶向城南的最后一个小区。


临近的阳光总是炙热的,树叶蔫了一般垂下头,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起来。车上的人们昏昏欲睡,头随着车的行驶而左右摇晃,像不受控制的木偶。


你闲着没事胡思乱想,想起了你们的第一次吵架。


那个时候已经和林子交好,你们每天形影不离。不要说吵架,就连观念不合的次数都少之又少。


只有在你央求她带你逃课出去的那一天,她大发雷霆,你们不欢而散。


她本就是不愿受到学校束缚的鸟儿,时常飞出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。这种差生只要不闹事,老师管都不屑于管,遑论林子每次还都有正当理由。


林子知道她自暴自弃的做法会影响到你,所以她每每都劝你韦编三绝。只是这个劝诫从她嘴里说出来太没信服力,而你,恰好拥有和她一样恣睢任意的灵魂。


她并不知道那一天是你的生日,她只是看着你成绩下滑得厉害,却一筹莫展。你责怪她不理解你,你不满于在家被压抑着,在学校还要如此。


最后是怎么解决的?


最后,你们谁也没有提及此事,依旧如往常般一同生活。只是你的反抗由被她约束着,到被她叹息着。




下车的时候正巧是吃饭时间。你随意在街边店铺里买了些卤菜,来到一扇门前。


房间的主人打开门,很有默契地接过你手上的袋子,转身走进厨房。你也和以前一样,换上拖鞋,走到餐桌前坐下。


等另一人入座之后,你才开始动筷,边夹菜边问到:“叔,最近怎么样?”


那人点了点头,眼睛里掩饰不住的落寞:“都挺好的。就是梦到她妈的次数越来越多了……”


你们就这样聊起来,三两句讲着,三两口吃着;不多时,一顿饭进入到了尾声。你把碗筷收好洗净,放进橱柜,拿出抹布打扫餐桌。


临走前,你掏出个红包要塞到他手里,他没接。其实也就千把块钱,对老人来说,可能也补贴不了多少。


老人一个劲儿挥手:“林子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……你每年这个时候都来陪我一趟,已经做得够多了。姑娘家赚钱不容易,拿这点钱去吃顿好的,好好打扮打扮自己,不然林子会怪我的。”


你本来执意要给,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停下动作。你叹了口气,把红包拿在手里,道:“那叔,我走了。”


老人把你送到门边,又转身回到了沙发上。你换好鞋后,把红包摆到鞋柜上。


在你出门没多久,老人便发现了那个红包。他或许猜到这个结果,却依旧悲恸大哭。




从城南向城西的公交车一定要走上小区门口那条路,你预料到之后的车程耗时极长,便再一次拿出耳机,打开音乐播放软件。


“You’ve sung me the song before

(你我初识时候)

when we first met

(唱过这首歌)

Though I know

(即便我知道)

You’ve already gone

(你已然离开)

……


On the other day we left

(我们分别那天)

goodbye unsaid

(还有话未说)

A kiss unkissed

(有吻未别)

A life unlived

(有生未许)

……”


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你泪流满面。




手机震动两下,有消息发来。你抬起手机随意看了一眼,轻蹙双眉,打字回复到:[知道了。]


下一秒,手机又震了一下:[妈这是为你着急啊,再过几年奔三儿,想找都找不到啊]


[知道了。]


你“啧”了一声,轻靠在车窗上,公交车晃得你头疼。你看着外面被灰蒙住一层的街道,睫毛轻颤。


那次离家出走之后,母亲就再没管过你。无论是想当职业写手还是想退学回家专门写作,母亲都没有阻拦。当然退学是不可能的,你依旧在学校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,只是把写小说当成主要矛盾,而学习对于高三的你,成了次要。


你成功地考入了一所你并不喜欢的本地大学,也实现了大学开始专门写作的梦想。大学四年如白驹过隙,你毫无名气毫无特长地毕业。稿费和别人的打赏能让你勉强生活,只是你一生追逐的东西,你没办法得到它。


不过如此。


你不敢去想象,如果听了母亲的话,考入一所能入眼的大学,事情是否会有圜转的余地。你依旧不愿意向她妥协,可不知何时起,你开始重新听她的话,一如年少时。


你把相亲对象的电话号码保存到联系人中,等着他的联系。


回家后,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,手撑着床沿缓缓起身,心不在焉地打开衣柜,拿出条专门应付这些事的裙子换上,又化了个淡妆。相亲对象没打电话过来,只是用短信把位置信息发给了你。


你在导航APP上查了下线路,还是决定坐公交车赴约。马上就到下班高峰期,你瞟了眼时间后立马收拾好东西,匆匆往外面走。




终于到达餐厅时,那个男人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久。见到你过来,他勾起一抹促狭的笑:“小姐,我想问问你,你们女生都很喜欢约会迟到吗?”


你微蹙双眉,又霎时展开,露出公式化的微笑:“不好意思啊,路上有点堵车。”


男人挑眉:“车停哪儿了?”


“我……坐公交车来的。”


男人顿时噤声,抬手招了个服务员过来点菜。你听着那些鲜有耳闻的菜名,轻轻撇嘴,解锁手机锁屏,随意划动界面。


你和他都没有打破沉默中的平衡,直到菜上齐,他开始动筷。你松了口气,为这看上去很正常的食材。


“美女,你是做什么的?”男人边吃着菜边问到。


你放下筷子,轻声答到:“写小说的。”


“不出名吧?”


你瞪着他,眼中含着怒意,刚刚张嘴,却被对面的人打断:“出名的话,你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小破城市里面了。”


你垂眸,叹了口气,重新拾起筷子。


男人自顾自道:“就像我,要是我出名的话,我就去帝都定居。姑娘,是不是突然和你有共同语言了?”


你“呵”了一声,问到: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


“拍电影的。”


你眼中带着好奇:“拍电影这么年轻啊?”


男人苦笑:“就是因为太年轻,才不出名啊。我才二十四,见到个人都说我太小了,没阅历。”


“比我还小一岁。”你吐槽。


你们就这样聊起来,互相抱怨和诉苦,从经历说到了父母,而后家庭,而后婚姻,而后其他。不算美味的菜肴就着男人的话语下饭,你慢慢地吃着,直到华灯初上。


你转头看向外面的灯火阑珊,眼中涌出无限的悲怆。


你们像多年未见的好友,也仅是好友。毕竟到了最后,你依旧不知道男人的姓名,而他亦然。


这场约会到这里就结束了。


“活着真是难啊。”在最后,男人以这句话结尾。


你笑道:“可是还是要努力活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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